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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6-05 06:36:49加密货币的现象学主权：制造“主权合法性的地平线”
1. 合法性地平线的概念界定
“合法性地平线”概念源于现象学的意向性结构与福柯的治理技术相结合，用以描述主权合法性如何被“看见”与“经验”。胡塞尔的现象学认为，每一种意识经验都带有一个“地平线”，即对象在主体意识中的出现总是伴随背景期待和可能性范围plato.stanford.edu。“地平线”代表了对象被给予时隐含的上下文——例如看到一张桌子时，我们预期换个角度仍看到桌子的不同侧面plato.stanford.edu。类似地，“主权合法性的地平线”指的是人们对某种权力或治理结构之合法性的背景期待：什么使它被感知为正当？这种正当性在经验中如何显现？
福柯的权力-知识视角进一步丰富了这一概念。他指出现代权力不仅通过法律和强制，而且通过生产知识、 discourse和治理术来发挥作用，使个体自觉内化某种规范en.wikipedia.org。福柯的“治理性”（governmentality）指一套组织实践、心态和技术，用以塑造被治理者的行为，从而使社会可被治理en.wikipedia.orgen.wikipedia.org。这意味着权力通过塑造认知与行为来制造“真理”，进而让自身的正当性看起来自然而然en.wikipedia.org。因此，当我们讨论Crypto系统的主权合法性时，必须考察其如何通过技术和符号手段塑造用户对合法性的直观感受。
在Crypto领域，代码即法律（“code is law”）的理念体现了这种通过技术制造合法性感知的努力：区块链系统将权力关系直接编码进协议，以数学“真理”取代引入暴力的主权命令medium.com。通过共识算法、智能合约和链上治理，Crypto系统创造了一种可经验的秩序感：网络规则透明公开、对所有参与者一视同仁地适用，因而让人感到这套秩序“自洽”且有正当性。这种经验结构就是“合法性地平线”——用户在与Crypto系统互动时，感知到一种内在的规则正当性背景。例如，去中心化网络的界面设计、视觉符号（币标、NFT艺术等）、参与仪式（节点投票、提案讨论）都成为现象学意义上的“提示”，引导参与者将该系统视为某种主权实体的化身，其合法性在体验中被建构和感受。
简言之，合法性地平线指的是Crypto系统通过代码规则与治理技术，营造出一种主权正当性的感知视域，使得参与者“看到”并“感觉到”该系统的权力是合理的、可信的。这一概念融合了胡塞尔的意向性地平线（对象在经验中的意义背景）plato.stanford.edu和福柯的治理技术（权力通过知识和技术使自身合法化）en.wikipedia.org。在这个视域中，主权合法性不再仅仅是一套法律文本或国家权威的声明，而是被嵌入在Crypto网络的日常体验和符号实践中，成为参与者主观生活世界的一部分。
2. 不同Crypto系统的主权合法性建构之比较
各类加密货币系统在构建主权合法性的路径上存在显著差异。这些差异体现于叙事策略、政治参与形式以及它们对待国家既有权力结构的姿态。下面将比较比特币、以太坊、“矿币”（如门罗币Monero、比特币现金BCH）、meme币（如DOGE狗狗币）与“国家代理币”（如波场TRON、币安币BNB）如何各自制造和投射其合法性地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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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特币（Bitcoin）：比特币通过“去中心化的货币”叙事建立其合法性视域。作为第一个区块链币种，它宣称无需任何中央权威即可运作，bitcoin.org其P2P网络由所有节点集体维护交易和发行规则bitcoin.org。这种无中心的特性及公开透明的设计（开源代码、总量恒定等）构成了比特币合法性地平线的核心：用户在使用比特币时体验到的是一种“不依赖国家背书而自洽”的金融秩序。从政治参与看，比特币的治理相当克制——共识规则变化需要全网多数接受，但普通用户主要通过运行节点、舆论参与来影响决策。比特币对国家权威的姿态是疏离甚至对抗的：它诞生于对央行和法币的不信任，其“自我主权”理念强调个人掌控资产、抵御通胀和审查bitcoin.org。因此，比特币的合法性来源于一种技术乌托邦叙事：因为有密码学和算力保障的“真实”共识，它试图成为无需暴力强制也能令人信服的主权货币替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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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太坊（Ethereum）：以太坊以“世界计算机”和去中心化应用平台的叙事建立合法性。其焦点在于提供一个信任中立的基础设施，让任何人可在其上部署智能合约和自治组织。以太坊的合法性地平线体现在社区共治和持续进化上：开发者和持币者通过Ethereum Improvement Proposals (EIP)等机制参与协议升级，体现出某种“公民参与”式的治理。相较比特币的保守，以太坊更强调通过技术治理（例如近期的权益证明合并）来提升网络，从而使参与者体验到一种“宪政”氛围——规则可以被有序改进但需达成广泛共识。以太坊对国家的姿态较为务实中立：一方面核心开发者强调去信任和抗审查，另一方面也出现与企业、政府合作的探索（例如企业以太联盟EEA）。总的来说，以太坊试图通过自身的治理结构赢得合法性认同，即“代码之治”也能产生稳定可信的规则秩序，让用户相信以太坊作为基础设施是正当且持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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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币”类（门罗币Monero、比特币现金BCH 等）：这些由PoW挖矿支撑的独立链试图通过差异化理念建立合法性。_门罗币（XMR）_的核心叙事是“金融隐私即人权”。它以强匿名技术（环签名、隐匿地址）确保交易无法追踪，从而保护用户免受监控。这种隐私至上的设计塑造出一种道义合法性：拥护者视门罗为对抗强权窥视的“地下主权货币”，满足了对__“不受政府控制的私密数字现金”的需求coinstats.app。许多用户将门罗视为一种金融自由运动，认为其价值不仅在技术，更在于实践了个人隐私和去国家化的理想coinstats.app。这种合法性地平线带有浓厚的他者伦理色彩：门罗以他者（用户个人）的绝对隐私权利为出发点来挑战国家的透明化权力。*比特币现金（BCH）*则以“点对点电子现金”的愿景自我合法化。由于不满比特币在扩容问题上的治理，BCH社区通过硬分叉另立门户，主张更大的区块以实现高吞吐量交易，从而真正落实日常支付之用。BCH的合法性叙事建立在对中本聪原旨的捍卫和对“小区块高费用”比特币路线的反抗上：支持者声称BCH才继承了比特币作为普惠数字现金**的正统。在政治参与方面，BCH社区更激进直接，以分叉手段投票，以技术手段执行“人民意志”。对国家权威，BCH与BTC类似，倾向于忽视或平行存在，通过先构建民间采用（一些发展中国家商户接受BCH支付等）来潜移默化获取合法性认同，而非寻求政府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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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me币（以DOGE为代表）：狗狗币以戏谑和社区文化打造出独特的合法性视域。其诞生本是一场对严肃金融的调侃：柴犬形象和戏谑语调淡化了传统权力符号。但正是这种去权威化的平易近人风格，使DOGE形成了强大的草根认同感。狗狗币的叙事不是宏大叙事，而是“互联网亚文化的胜利”——它暗含一种对正规金融和精英主义的反抗，但方式是幽默和慈善（例如社区募资赞助体育队、奥运选手等事件）。DOGE缺乏严格的链上治理，其开发也长期停滞，但这反而强化了一种“自发秩序”的体验：社区共识主要通过社交媒体和名人带动形成，而非正式投票。Elon Musk等人的参与更赋予其某种“民意代理”的色彩——仿佛大众情绪经由名人之口成为DOGE价值的背书。对于国家等宏大他者，狗狗币采取的是玩笑般的态度：既不直接抗衡也无意合规寻求承认，而是通过病毒式传播让自己成为社群现象。它的合法性地平线建立在“人气即公理”的感受上：参与DOGE的人因为欢乐、互助和社区精神而相信它的价值——这是一种全新的主权幻象，好似**“人民的笑声”**本身成了权威。在严肃制度看来这也许缺乏传统合法性，但在参与者体验中，DOGE营造出一个轻松却凝聚的共同体，这本身构成了对主权合法性的另类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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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代理币”（TRON波场、Binance Coin币安币）：这类由企业或创始人强力主导的Crypto系统，其合法性建构路径与上述去中心化理想截然不同。它们更像是在模仿和代理国家主权，通过与现有权力结构的合作与对接来赢得合法性认同。*波场（TRON）*由孙宇晨主导，采取高度市场化和中心化的运营方式，同时积极寻求监管和政府的正面互动。波场网络上的稳定币（如USDT）发行量巨大，是除以太坊外最大的稳定币结算链之一（截至2024年Tron链上流通的USDT价值接近600亿美元，仅次于以太坊上的750亿coindesk.com）。这种庞大的稳定币流通使波场实质上成为国际美元稳定币清算网络的一部分，仿佛承担了“影子央行”功能。此外，波场积极配合监管：2024年成立“T3打击金融犯罪部门”，联合区块链分析公司和稳定币发行方，已在全球范围内冻结了1亿美元涉嫌非法的USDT资产coindesk.com。通过这一链上冻结和执法机制，波场表现出类国家警务的功能，向用户和政府传达出“我们维护法治”的信号。波场团队甚至直接介入国家政治：创始人孙宇晨曾出任格林纳达驻WTO大使（2021-2023），并成功推动多米尼克国将TRON系列加密货币（包括TRX, BTT, JST等）作为法定货币授权流通，用于公共缴费和税收commonwealthchamber.com。这一系列举措构筑了波场的合法性地平线：通过与小国政府合作、模拟国家职能（发行法币、执法冻结）以及高调与各国政要互动，波场试图让公众相信：尽管它不是“真正的”主权国家，但它是缺位主权的代理者，一个值得信赖的准国家金融体系。
*币安币（BNB）*则依托全球最大加密交易所币安的影响力来建构合法性。BNB链由币安主导，其治理采用验证者联盟模式，实际控制力集中。这种结构下，币安选择通过拥抱监管和强调合规性来让BNB生态显得“安全可靠”。例如，币安推动发行的稳定币BUSD曾是完全持牌的合规稳定币，由纽约金融服务署批准发行binance.com（直至2023年监管介入暂停增发）。BNB链也展现出准主权的治理能力：虽然标榜去中心化，但在2022年一次恶性攻击后，币安团队协调验证者冻结了黑客地址，随后通过链上治理决定如何处置被盗资产cointelegraph.com。事实证明币安有能力在必要时单方面暂停网络、冻结资金，这类似于国家在紧急状态下冻结账户或央行干预金融市场的权力。此外，币安在各国积极寻求合法牌照，建立合规部门，雇佣前政府官员作为顾问，体现了对主权法规的尊重和对接。这一切塑造出BNB的合法性视域：用户在其中感受到的是一个由企业主导但受法律框架认可的体系——币安扮演着某种超国家的经济体角色，试图将加密世界与传统国家体系桥接。因此，在BNB的地平线上，主权合法性表现为一种混合体：既强调自身作为独立生态系统的技术权威，又通过拥抱监管来暗示其行为获得现实合法性的许可。
3. TRON与BNB的主权合法性地平线建构机制
着重分析波场(TRON)和币安链(BNB)这两个“国家代理币”案例，可以更清晰地看到Crypto系统如何通过具体机制制造合法性认知的地平线，将“主权缺位”转化为“主权代理”。
首先，稳定币结算网络是两者的重要抓手。波场凭借极低手续费和高吞吐性能，承载了巨额的USDT稳定币交易coindesk.com。这意味着大量用户（尤其在亚非等新兴市场）通过波场网络完成美元价值的跨境转移。客观上，波场在充当部分国际清算体系的功能。这一点被波场团队策略性地用于合法性建构：他们高调宣布TRON成为多米尼克的“国家区块链”，不仅在法律上获准其代币为法币commonwealthchamber.com，还协助该国发行了多米尼克币(DMC)等基于波场的国家代币。这种深度绑定国家的行为，使波场在用户心中产生一种“准官方”的印象——仿佛波场网络是有主权意志背书的。相比之下，币安的BNB链在稳定币方面则通过BUSD的合规性树立公信力：BUSD在美国持牌发行binance.com时，币安广泛宣传其“安全、有监管保障”的属性。这向大众传递的信息是：BNB生态内的价值尺度（稳定币）是受到传统金融法规保护的，从而增加对其使用的信任。这种“法币锚定”的经验缩小了Crypto系统与法定主权体系的心理距离，让用户觉得BNB网络内的资产更“像正规钱”。
其次，链上冻结机制与监管代理凸显了这两大系统主动承担“执法”功能，以换取合法性认同。波场的T3部门联合第三方在全球范围冻结非法资金coindesk.com，表明波场并非一个无法无天的“暗网”，而是愿意扮演金融警察角色。这一机制在体验层面制造出清晰信号：波场网络上的犯罪行为会被惩戒，资产可以按规矩被冻结返还，网络秩序得到维护——这些过去只有主权国家才能做到的事，如今一个链上组织也做到了。对于政府而言，这无疑提升了对波场的信任，因为它显示出配合监管的姿态。BNB链在应对黑客攻击时展现的冻结账户和回滚交易能力cointelegraph.com则进一步强化了这一点。虽然此举在加密社区中引发去中心化受损的争议，但从合法性认知角度看，却让普通用户感到一种熟悉的安全感——正如银行被盗时央行和警方会介入，BNB链遭黑客时币安团队亦有权力干预救济。这种可经验的治理结构（例如用户听闻某黑客被冻结资产、某诈骗犯在波场上资金被冻结）直接让用户将波场和BNB视作“负责任的治理者”。福柯意义上，这是加密网络运用现代治理技术赢得权力合法性的体现：通过主动监管自身生态，塑造良好秩序的知识和话语，让自身权威显得必要且正当en.wikipedia.org。
再者，政治人物互动与象征资本也是TRON与BNB制造合法性地平线的重要策略。孙宇晨以其公共身份为波场攒足了象征资本：他以国家大使身份出席国际组织，在推特上自称“H.E.”（His Excellency）彰显外交头衔，将个人品牌与主权象征绑定。这种行为虽然饱受争议，但在现象学层面为波场用户提供了一个感知框架：波场的领导者被视为主流政治圈的一员，从而仿佛赋予波场网络以某种“准国家”的光环。同样地，币安创始人赵长鹏（CZ）频繁出现在各国监管机构会议、国际论坛和媒体访谈中，努力将自己塑造成负责任的行业领袖形象。币安还聘请前政府高官为顾问，在多个国家建立合规团队。这一系列举措在用户经验中累积出一种印象：BNB和币安并非游离于法律之外的野蛮生长，而是积极融入主流规则之中。用户在参与BNB链生态时，会感到一种“安心”——仿佛背后有成熟企业和甚至某种政府级别的信誉作支撑。这其实正对应于列维纳斯所强调的伦理关系：他者（政府、社会）对于一个主体的合法性至关重要。Crypto系统通过与他者（政治权威）的互动，赢得了来自他者的承认，从而在伦理意义上缓解了“无主权背书”带来的焦虑。在列维纳斯看来，他者性的承认带来伦理上的正当medium.com。波场和BNB通过争取他者的承认，部分地填补了纯技术自我封闭体系的伦理赤字——用户不再只是面对冰冷代码，也看到这些系统在现实他者（政府、名人）那里获得了回应和责任承担。
总体而言，TRON与BNB走的是一条“以他者成就自我”的主权建构之路：它们没有国家那样的传统合法性来源，便通过模仿国家职能（发行法币、监管执法）和寻求国家认同（法律地位、外交合作）来主动制造一个合法性知觉的“地平线”。在这个地平线上，用户仿佛站在一个新型主权的领域边界：向内看，是自成一体、规则透明的区块链秩序；向外看，又与既有主权世界接轨，被赋予熟悉的合法性象征。主权的空位因此被这些Crypto系统以代理人身份占据，并在经验中呈现出一种强烈的主权氛围。
4. 去国家化还是再国家化？——主权合法性的变迁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看到主权合法性正在从传统国家转移到“可经验的治理结构”和“自洽的合法性感知”上来。在某些Crypto系统中，合法性不再仰赖国家授予，而是源于网络自身运行所生成的认同感和秩序感。这种转变本身带有辩证的两面：一方面，去中心化技术削弱了地理国家对合法性的垄断；但另一方面，这些技术社群往往重新制造出一种更强烈的主权意象，仿佛回归了主权逻辑的另一种形式（即“再国家化”）。
从福柯的观点看，这体现了一种权力编碼方式的更替。国家的主权在本质上是一套权力关系的编碼，靠暴力和法律被维系medium.com。“合法性”传统上来自于**“统治的习俗化”：人民接受国家是因为历史、法律和强制使其看似当然。然而Crypto开创了另一个路径：它通过“真理化”权力关系来赢得合法性。诚如福柯所言，现代国家以“权威而非真理”铸成法律；而区块链则尝试以“真理（共识不可篡改）”来让秩序合法medium.com。medium.com有学者借鉴福柯的生权力概念指出，加密系统通过把权力关系字面地编入代码，创造了一种全新的社会、经济乃至政治力量medium.com。这种力量一方面作为对抗国家装置的反权力出现，另一方面又提供了新型的治理方案和法律形式medium.com。换言之，在Crypto中“代码之治”取代了“暴力之治”，共识机制取代枪炮成为背后支撑规则的力量medium.com。它以数学和协议的不可违背性打造出一种“不可侵犯的真理体系”**来承载法律，从而宣称自己具有正当性medium.com。这种正当性被参与者以切身经验感知到：每一笔交易的确定性、每一次投票的公开透明，都在累积对系统公正性的信任。当足够多的人认同“链上的结果即合法”，那么代码本身就获得了权威。
然而，这是否意味着国家主权失去了角色？事实上，我们在TRON、BNB案例中看到，相当多Crypto系统依然寻求模拟乃至重塑主权。可以说，Crypto并非单纯地消解主权，而是在重写主权。许多区块链网络内部形成的治理结构，本质上是某种微观政治共同体，它们需要获得“合法性资本”以维系内部秩序vitalik.eth.limo。维塔利克·布特林强调，合法性是一种关键的稀缺资源，是区块链运作的基石vitalik.eth.limo。当社区认定某种共识改变是合法的，它就会被接受；反之则可能分叉或叛离vitalik.eth.limo。这表明即使没有国家，社群本身会生成新的合法性来源。这种合法性或许来自道德感召（如门罗的隐私伦理），或来自技术信念（如比特币的算法公正），或来自领袖魅力和政治交易（如TRON/BNB）。无论来源如何，其共同点是：经由参与者的体验和共识，这些Crypto系统内部涌现出一种共同承认的权威。
可以将其理解为**“自洽的合法性感知”：Crypto系统通过一套自足的规则和象征，使参与者产生对其正当性的直觉认知。这种正当性未必需要外在支持，正如列维纳斯所言，“他者的面容”赋予我们伦理上的责任和正当约束；在去中心化网络中，“他者”即社区共识本身**。每个节点、每个用户既是他者也是自身主权的一部分：当他们彼此认可网络规则的正当性时，就构成了一种内在伦理契约。比特币社区不需要某国政府认可其发行的币合法，但社区内部对21百万上限、对工作量证明的认同本身就是合法性的来源。同理，以太坊社区在DAO事件后选择回滚分叉，是基于成员对“恢复社会正义”的共识来定义何为合法结果，而非听命于外部权威vitalik.eth.limo。
因此，我们正见证某种主权概念的奇异转变：主权合法性从地理国家转移到分布式网络，从肉身暴力转移到算法规则，从他律转移到某种新形式的自律（但这种自律又是一群人的共同他律）。这可以被视为一种去国家化的主权（de-nationalized sovereignty）。它在表面上削弱了民族国家的统治，但在实践中，加密网络内部往往塑造出更强烈的“主权”氛围：有旗帜（符号和Logo）、有宪章（白皮书和协议）、有公民（持币人）、有政府（开发团队/节点联盟）和法院（共识投票机制）。甚至，Crypto主权者还创造出了自己的暴力替代物：矿工的算力竞争、验证者的斥资押注，都扮演着捍卫秩序的功能——虽然不以流血形式出现，却也要求付出资源和冒险来维护规则。
值得注意的是，这种新型主权氛围也潜藏风险：列维纳斯提醒我们，真正的伦理在于对他者的无条件责任。如果一种新的“主权”缺乏对真正他者（如社会上最弱者、圈外人）的关切，而只顾自身体系的自洽，那么它可能蜕变为封闭的“总体性”，失去伦理高度。换言之，自洽的合法性必须警惕变成一种自我循环的独断。如果Crypto系统只是在复制国家主权的仪式而缺乏对他者的敏感，那么它带来的可能不是真正超越国家的政治解放，反而可能是技术掩饰下的旧权力延续。
5. 结语：新的政治现象的生成？
通过对加密货币“制造主权合法性的地平线”的探讨，我们进入了一个复杂而耐人寻味的哲学反思：我们是否正在见证一种全新的政治现象生成？Crypto所引发的，究竟是对“统治”、“合法性”与“国家”这些根本范畴的改写，还是对其模拟与延展？
一方面，区块链技术的出现无疑挑战了传统政治哲学。昔日主权离不开疆域与暴力，如今无形的代码与共识竟能使数亿资金流转、有社区誓死捍卫其决策。权力不再完全垄断于政府机构；合法性不再完全依赖霍布斯式的臣民契约或韦伯式的科层理性，而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技术架构能否令参与者信服。如果说政治现象的生成需要公共领域中主体间的互动，那么Crypto提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场域：匿名的个体通过算法秩序关联在一起，形成了某种准政治共同体。从现象学角度看，我们的经验世界里第一次出现了**“数字此在”**（digital Dasein）彼此互动生成秩序的景象——没有警察和军队，但有哈希和共识；没有政府颁布法律，但有协议自动执行；没有法袍加身的法官，但有遍布全球的节点见证和仲裁。这究竟是对政治的扬弃，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政治？或许我们正站在理解政治的新地平线上。
另一方面，我们也需清醒地看到，新事物背后潜藏旧问题。Crypto的很多实践是在重新定义合法性来源，但仍然绕不开人类社会固有的权力张力。链上治理也好、社区共识也罢，无法免俗地出现寡头影响、话语控制、少数服从多数等经典政治难题。甚至，一些Crypto系统以去中心之名行中心集权之实，只不过权力披上了技术的外衣。因而，我们应当辩证地看待Crypto的“再主权化”倾向：它可能预示着政治形态从民族国家向网络共同体的演变，但未必根本消除了不公和压迫。正如福柯分析的，那些看似超越国家的新权力网络，也许只是在以更微妙的方式治理我们en.wikipedia.org。
对于哲学而言，Crypto提供了一个试金石。它迫使我们重新审视“统治”究竟意味着什么：当没有了可见的统治者，规则本身成为统治，我们还如何定义服从与自由？它也促使我们反思“合法性”的本质：究竟是源自暴力威慑、传统习俗，抑或如卢梭所愿是公共意志？在区块链上，公共意志表现为共识算法下的“多数同意”，但这与理想的人民主权是否相符，仍有待商榷。最后，“国家”的概念或将被重构：也许未来的“国家”不再局限于地理和民族，而可能是一群共享某种链上身份和价值观的人所组成的数字邦联。“网络主权”或者“算法城邦”不再是科幻小说的描绘，而是现实政治经济中的活跃力量。
我们正在迈入一个灰色地带：传统政治哲学的范畴在此与数字现实交织，出现模糊和变形。Crypto既非纯粹技术现象，也非单一经济事物，而更像是一次跨领域的实验，带有人类对秩序与自由的双重渴望。或许再过若干年，我们回看今日，会发现Crypto确实开启了一场关于主权合法性的深刻变革；也或许，我们会发现它只是在旧逻辑中循环。但无论如何，当下这一幕——代码、伦理、权力交织下的合法性地平线之生成——值得我们以最审慎又开放的心态去观察、去理论化。这不仅关乎Crypto本身的命运，更关系到21世纪人类如何重新定义自身共同生活的基本准则。我们也许正在书写“统治-合法性-国家”三位一体的新篇章，其走向仍未定型，而思想的追问与参与将是塑造这一走向的重要力量。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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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sserl, Edmund. Ideas Pertaining to a Pure Phenomenology and to a Phenomenological Philosophy (1913). 引自Stanford Encyclopedia of Philosophy对胡塞尔“意向地平线”的论述plato.stanford.ed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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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ucault, Michel. Security, Territory, Population (1977-78讲座). 福柯“治理性”概念参考en.wikipedia.orgen.wikipedia.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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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ik Cason, “Crypto, Truth and Power. Understanding crypto through Foucault’s…,” Medium, 2020. 将福柯权力观应用于Crypto的分析medium.commedium.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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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ik Cason, ibid – 引用其中对列维纳斯他者概念的借用medium.com，以及对国家权力与真理关系的讨论medium.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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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tcoin.org官方介绍页面，阐述比特币去中心化无中央权威特性bitcoin.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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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ero (XMR) Flips Toncoin…” – CoinStats新闻，引用其中对门罗币隐私和去国家化理念的描述coinstats.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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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inDesk新闻《Tron’s T3 Financial Crime Fighting Unit Hits $100M in Frozen USDT》, 2025, 报道波场联合执法冻结资金coindesk.comcoindes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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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monwealth of Dominica官方公告，2022, 宣布TRON系列币种获得该国法定货币地位commonwealthchamber.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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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intelegraph新闻《Binance’s indecision to freeze BNB wallets...》，2023, 揭示BNB链验证者可协作冻结地址的事实cointelegraph.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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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nance官方博客《Binance widens access to BUSD stablecoin》，2022, 提及BUSD受纽约监管批准发行binanc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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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talik Buterin, “The Most Important Scarce Resource is Legitimacy,” 2021, 讨论区块链治理中合法性的关键作用vitalik.eth.li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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